【正泰】chubby（上）
Chubby
*“互相投食”延伸
“我怎么会忍心。”
0
窗外静悄悄的。
繁华的首尔都市在这个时间点也鲜有人声，整个城市都还在酣甜香沉的睡梦之中。如果从高处俯瞰这座铅灰色的水泥森林的话，也几乎看不到灯盏的微光。盛夏简直要将人的毛孔全部蒸开的，潮湿灼热的空气，在太阳落山后就收敛起来，甚至让人觉得有必要穿上一件外套。未明天空下的浅蓝色世界，晨雀未醒。
处在江南区论岘洞的一家夜间甜品店却上演着截然不同的景象。
“——田柾国那个……笨蛋！！”
粉红色的芒果班戟，被银色的小叉子戳来戳去，厚厚的奶油与果粒从被破开的缝隙里漏出来，登时散发出一股迷人的甜香，在两人宛如饿狼般闪烁着绿光的，不加掩饰的视线下，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等等…… 你、别戳了……要被戳坏了……”
金泰亨立刻抬起头瞪了一眼面前戴着渔夫帽黑墨镜的队长，然后又觉得好笑——那么宽阔的肩膀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缩着，墨镜后面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手下被摧残地不像话的班戟。
“……南俊哥！”
对方好不容易才移开锁定在甜食上的视线，然后用茫然的“嗯？”作为回应。
“……你不是也要减肥吗？”
“啊——是、是啊……”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胃部进入休息期，早就过了吃饭的时间……”金泰亨扬了扬轮廓分明的下颚，“吃的话，就会变成脂肪。”
“…………可是我已经连续三个月只吃鸡蛋和三文鱼了……（超小声）”
“哥你说什么？”
降低音量到金泰亨听清的可能性只有10%，聪明人金南俊可不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
“泰亨，你到底和柾国是怎么一回事？”
金南俊摘了墨镜，紧紧盯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家伙。
纤长浓密的睫毛此刻向下倾斜，稍稍盖住眼帘，平时因为好奇瞪大变得有些杏形的眼睛现在狭长地眯着。他紧紧抿着嘴唇，收紧了下颚，然后无意识地抱起了手臂。
“啊……他呀。”
他用全身拒绝回应的态度，贯穿整个并不漫漫的凌晨时分。
诡异的气氛。
金南俊揉了揉眉心，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能说些什么。
两人静默半晌。
然后南俊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的嘴被一大勺芒果颗粒堵住，呜呜呜地发不出正常的句子，反应过来以后还是抵不住诱惑开始享受甜食的美好。他瞪了一眼金泰亨，却发现对方用伸开的五指撑着额头，低下去的整张脸都浮现出一种隐隐的懊悔和无奈——不知从何而来。
——有句话叫两人之间的事，外人不可说道，也无法说道。
金泰亨与田柾国就处于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但是倔强如田柾国，大大咧咧如金泰亨，目前谁都没有低头。
1
20150517
金泰亨把自己缩在狭小工作室角落的沙发里，整个身子蜷在一件厚厚的毛毯里面，整张脸都低落着情绪。右侧的窗户没有关紧，5月份，刚刚下了雨后的首尔满大街凉爽的风，却让他瑟缩地更紧。
似乎是发了太久的呆，连眼珠都变得不太灵活起来，然后他听见由远及近的靴子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还有一股温暖的可可豆香味，视线聚焦到门上那条窄窄的条形窗户上，他便瞥到一张熟悉的脸，带着比香味更加温和的笑意盈盈。
他打开了门。
金南俊从下面的便利店咖啡店买东西回来，一手提了两杯热咖啡，怀里捧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危险的大纸袋。按道理来说，金泰亨一定会凑上来问这问那的，顺便嘲笑一下被他的蛮力扯开的大口子——却都没有。他只是冲他眨了眨眼睛，柔软细腻的毛毯配上他小动物一样毛茸茸的眼神，却不显得灵动。
好像在传递着什么，晦涩到难以用言语开口的东西。
金南俊却立刻明白过来了。
他把还热腾腾的咖啡递给他，然后摸了摸金泰亨的染回深黑的发，叹了口气。
“……别再责备自己了。下次注意就好。”
然而金泰亨仍然用那双被无助填满的眼睛注视着他。
“南俊哥，把网线拔掉好不好。”
让人无法忍心抛下他。
网络断开后电脑发出短暂的“啵”的一声，然后金南俊坐下来，掏出纸袋最下面的一个粉红色保温盒，几乎是在看到粉色的时候他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说：
“泰亨啊。”
“要吃炒年糕吗？”
2
“其实也不是什么……事情，明明不是什么大事……”金泰亨拿叉子恶狠狠地戳着盒子里的炒年糕，再拼命往嘴里送，嘴唇旁边红了一大圈，仿佛前几天涂出去的口红一样晃眼。他明明被辣椒呛得眼泪直冒，却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恶评是很难受……可是今天经纪人哥哥突然对我说：「你看看柾国，虽然比你小两岁，做什么事情都比你小心很多——泰亨你啊，太不怕生，也太大大咧咧，这样的性格虽然非常圈粉但是也可能成为你的绊脚石……」”
果然还是在纠结I need U第一次一位时发生的事情。
还纠结到弟弟身上去了……
金南俊眯着眼睛，又往嘴里灌了一口在这天气迅速变温的咖啡。
“manager哥大概只是随便找了个身边的例子给你做示范而已……不用太在意的，对方可是柾国啊，而且你们俩不是一直都玩得很好的吗？柾国也有缺点，没必要就抓着这个不放——”
“不一样的，哥。”
“因为是柾国啊，所以才不一样。”
明明曾经什么都是我带着他去做，而现在他却什么都做的比我好的样子。
连金泰亨自己都没有发现，藏在他骨子里的不服输与纠结复苏了。
似乎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暮春的凉风里缓慢地变质了。
从亲密到一公尺的疏离，隔断着仅仅只言片语的距离。
而金泰亨却像是从源源不断地往嘴里塞年糕中获得了不少力量，在迅速解决掉一大份热腾腾的炒年糕以后仍然不餍足地抹了抹红彤彤的嘴唇，嘬了嘬一样还留着鲜红的手指头——“我没事啦……谢谢南俊哥。”
“泰亨你……真的没事了吗……？”
“嗯……和练习生时期一样，炒年糕还是很治愈啊…”
金泰亨果然表现出一副完全没事了的样子，连笑容都恢复了刚刚好的弧度。只是眼角与唇齿仍然带了点辣椒般的红，好像把那快要倾泻而下的眼泪……都通过辣年糕带给舌尖的滚烫热度蒸发完全，不留踪迹。
金南俊还是担心地揉了揉金泰亨的脑袋，那句似乎不太合时宜的，“和柾国去说清楚啊，这小子最近还来问我泰亨哥为什么不来找他玩了”还是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这俩小孩，能够和以前一样好好相处的吧？
他想。
3
他“咚”地一声把脑袋靠在窗玻璃上，倚靠在暮色四合的背景里，开始百无聊赖地等人。
宽大的长款羽绒服包裹下，汗湿不久的T恤正黏在他背上，可是今天换洗用的三件衣服全部用完了，于是他现在只能等汗干掉，才能去除这样湿冷的感觉。其实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但是对于他正在等的那个弟弟来说或许是无法饶恕的事情。
也许会捏着鼻子拉着他一路狂奔回宿舍，要他赶紧洗澡。
他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还好那小子还没结束练习。
他盯着舞蹈教室木门上那条窄窄的窗一直看，看到在黑暗里蛰伏已久的眼睛都被刺目的白光照的都有点花了，才看到田柾国站在最后做着动作，汗水从他的额头伤淌下来，然后滴在木地板上，一片深色的水渍。
难受地闭上眼。
下午的舞蹈课，老师似乎一直都看他不太爽——不断重复地点到他的名字，先是说不用心，再是说筋没拉开动作僵硬……大概是因为前阵子发烧以后没有立刻恢复平日的斯巴达式训练，导致几个最近要考核的舞蹈都不熟练了。真是糟糕。
可是还是要继续，还是要继续——
一直到出道，到出道也不能停止……
“哥？”
打断了他内心的苦情独角戏的，是没什么力气了的少年音。
“哥怎么还在等我啊……？怎么不发个消息给我，如果不是刚刚看到你在外面我可能要一直练到午夜了……”
“…………我发了，你自己没看到吧？笨蛋。”
“啊……”少年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鼻子，“月末没有流量了……就一直没有开数据……总之，今天晚上我们去哪吃？”
明洞的夜市中总是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辣泡菜猪肉汤味，华灯点起后便愈来愈浓，照亮穿着厚厚棉袄的小商贩的面容的同时，也让练习生们饥肠辘辘的感觉愈演愈烈。
这种冷天气就是要喝上一大碗大酱汤，啃掉几根鱼饼才能满足地回家啊。
田柾国没金泰亨眼尖，突然被揪住袖子后就迷茫地被一股力气向前牵去，然而摩肩接踵的夜市如果不好好牵着手的话太容易走散，才挤过一段人群，他就发现泰亨哥不见了。
隆冬夜晚的冷，把他的鼻头都冻得通红。身边陌生人的嬉笑声模模糊糊地融进黑色的刺骨空气里，黄色橙色的小小灯盏在头顶的地方沿着夜市的移动摊头一路挂着向前，似是天上的街道。他迷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四周的景色都化为斑斓的光带，在他的视野里微微颤动，然后听到一声好熟悉的呼唤，回头，就看到和他同款围巾的少年，鼻头红红的，呼哧呼哧喘着气，然后一把扑过来抱住他。
“臭小子怎么不跟牢？——差点就把你给搞丢了！”
“人太多了……而且，还是牵着手不容易走丢。”
他把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然后去握对方的手。
对方的手指纤细又冰冷，甚至温度比他还低，田柾国稍稍握了握就扑哧一声笑出来，吸了吸鼻子说：“哥，你的手明明一直都放在口袋里，为什么还那么凉？”，“是因为紧张我吗？”是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的话，但是对方却好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一样剜了他一眼，说：“没有，下次好好跟好我不要走丢了。否则人贩子就要把你拐走了，白白净净的正合适拐卖啊，田柾国！”
“哥……我再怎么说也已经十六岁了……”
“那还是比我小两岁，是小孩！”
“……”
小孩到底是谁啊？
这是他还记得的，关于炒年糕的，那个时候的回忆。
时光的碎片交织散落在褪色的画面里，他却无从寻觅关于那个人如今避开他眼神的真相。
那样认真的看着他的金泰亨，无论何时都与他打开心扉的金泰亨，因为他的消失而紧张地双手发冷的金泰亨，到底是去了哪里。
时光缱绻，却残酷。
TBC